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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百十 列传第四十八

    ○杨云翼赵秉文韩玉冯璧李献甫雷渊程震

    杨云翼,字之美,其先赞皇檀山人,六代祖忠,客平定之乐平县,遂家焉。

    曾祖青、祖郁、考恒,皆赠官于朝。云翼天资颖悟,初学语辄画地作字,日诵数

    千言。登明昌五年进士第一,词赋亦中乙科,特授承务郎、应奉翰林文字。承安

    四年,出为陕西东路兵马都总管判官。泰和元年,召为太学博士,迁太常寺丞,

    兼翰林修撰。七年,签上京、东京等路按察司事,因召见,章宗咨以当世之务,

    称旨。大安元年,翰林承旨张行简荐其材,且精术数,召授提点司天台,兼翰林

    修撰,俄兼礼部郎中。崇庆元年,以病归。贞祐二年,有司上官簿,宣宗阅之,

    记其姓名,起授前职,兼吏部郎中。三年,转礼部侍郎,兼提点司天台。

    四年,大元及西夏兵入鄜延,潼关失守,朝议以兵部尚书蒲察阿里不孙为副

    元帅以御之。云翼言其人言浮于实,必误大事。不听,后果败。兴定元年六月,

    迁翰林侍讲学士,兼修国史,知集贤院事,兼前职,诏曰:“官制入三品者例外

    除,以卿遇事敢言,议论忠谠,故特留之。”时右丞相高琪当国,人有请榷油者,

    高琪主之甚力,诏集百官议,户部尚书高夔等二十六人同声曰:“可。”云翼独

    与赵秉文、时戩等数人以为不可,议遂格。高琪后以事谴之,云翼不恤也。二年,

    拜礼部尚书,兼职如故。三年,筑京师子城,役兵民数万,夏秋之交病者相籍,

    云翼提举医药,躬自调护,多所全济。四年,改吏部尚书。凡军兴以来,入粟补

    官及以战功迁授者,事定之后,有司苛为程式,或小有不合辄罢去,云翼奏曰:

    “赏罚国之大信,此辈宜从宽录,以劝将来。”

    是年九月,上召云翼及户部尚书夔、翰林学士秉文于内殿,皆赐坐,问以讲

    和之策,或以力战为言,上俯首不乐,云翼徐以《孟子》事大、事小之说解之,

    且曰:“今日奚计哉,使生灵息肩,则社稷之福也。”上色乃和。

    十一月,改御史中丞。宗室承立权参知政事,行尚书省事于京兆,大臣言其

    不法,诏云翼就鞫之,狱成,廷奏曰:“承立所坐皆细事,不足问。向大兵掠平

    凉以西,数州皆破,承立坐拥强兵,瞻望不进。鄜延帅臣完颜合达以孤城当兵冲,

    屡立战绩。其功如此,而承立之罪如彼,愿陛下明其功罪以诛赏之,则天下知所

    劝惩矣。自余小失,何足追咎。”承立由是免官,合达遂掌机务。

    哀宗即位,首命云翼摄太常卿,寻拜翰林学士。正大二年二月,复为礼部尚

    书,兼侍读。诏集百官议省费,云翼曰:“省费事小,户部司农足以办之。枢密

    专制军政,蔑视尚书。尚书出政之地,政无大小,皆当总领。今军旅大事,社稷

    系焉,宰相乃不得预闻,欲使利病两不相蔽得乎。”上嘉纳之。

    明年,设益政院,云翼为选首,每召见赐坐而不名。时讲《尚书》,云翼为

    言帝王之学不必如经生分章析句,但知为国大纲足矣。因举“任贤”“去邪”、

    “与治同道”“与乱同事”、“有言逆于汝心”“有言逊于汝志”等数条,一皆

    本于正心诚意,敷绎详明。上听忘倦。寻进《龟鉴万年录》、《圣学》、《圣孝》

    之类凡二十篇。

    当时朝士,廷议之际多不尽言,顾望依违,浸以成俗。一日,经筵毕,因言:

    “人臣有事君之礼,有事君之义。礼,不敢齿君之路马,蹴其刍者有罚,入君门

    则趋,见君之几杖则起,君命召不俟驾而行,受命不宿于家,是皆事君之礼,人

    臣所当尽者也。然国家之利害,生民之休戚,一一陈之,则向所谓礼者特虚器耳。

    君曰可,而有否者献其否;君曰否,而有可者献其可。言有不从,虽引裾、折槛、

    断鞅、轫轮有不恤焉者。当是时也,姑徇事君之虚礼,而不知事君之大义,国家

    何赖焉。”上变色曰:“非卿,朕不闻此言。”云翼尝患风痹,至是稍愈,上亲

    问愈之之方,对曰:“但治心耳。心和则邪气不干,治国亦然,人君先正其心,

    则朝廷百官莫不一于正矣。”上矍然,知其为医谏也。

    夏人既通好,遣其徽猷阁学士李弁来议互市,往返不能决,朝廷以云翼往议

    乃定。五年卒,年五十有九,谥文献。

    云翼天性雅重,自律甚严,其待人则宽,与人交分一定,死生祸福不少变。

    其于国家之事,知无不言。贞祐中,主兵者不能外御而欲取偿于宋,故频岁南伐。

    有言之者,不谓之与宋为地,则疑与之有谋。至于宰执,他事无不言者,独南伐

    则一语不敢及。云翼乃建言曰:“国家之虑,不在于未得淮南之前,而在城既得

    淮南之后。盖淮南平则江之北尽为战地,进而争利于舟楫之间,恐劲弓良马有不

    得骋者矣。彼若扼江为屯,潜师于淮以断饷道,或决水以潴淮南之地,则我军何

    以善其后乎。”及时全倡议南伐,宣宗以问朝臣,云翼曰:“朝臣率皆谀辞,天

    下有治有乱,国势有弱有强,今但言治而不言乱,言强而不言弱,言胜而不言负,

    此议论所以偏也。臣请两言之。夫将有事于宋者,非贪其土地也,第恐西北有警

    而南又缀之,则我三面受敌矣,故欲我师乘势先动,以阻其进。借使宋人失淮,

    且不敢来,此战胜之利也。就如所料,其利犹未可必然。彼江之南其地尚广,虽

    无淮南岂不能集数万之众,伺我有警而出师耶。战而胜且如此,如不胜害将若何。

    且我以骑当彼之步,理宜万全,臣犹恐其有不敢恃者。盖今之事势与泰和不同。

    泰和以冬征,今我以夏往,此天时之不同也。冬则水涸而陆多,夏则水潦而涂淖,

    此地利之不同也。泰和举天下全力,驱飐军以为前锋,今能之乎?此人事之不同

    也。议者徒见泰和之易,而不知今日之难。请以夏人观之,向日弓箭手之在西边

    者,一遇敌则搏而战、袒而射,彼已奔北之不暇,今乃陷吾城而虏守臣,败吾军

    而禽主将。曩则畏我如彼,今则侮我如此。夫以夏人既非前日,奈何以宋人独如

    前日哉。愿陛下思其胜之之利,又思败之之害,无悦甘言,无贻后悔。”章奏不

    报。时全果大败于淮上,一军全没。宣宗责诸将曰:“当使我何面目见杨云翼耶?”

    河朔民十有一人为游骑所迫,泅河而南,有司论罪当死,云翼曰:“法所重

    私渡者,防奸伪也。今平民为兵所迫,奔入于河,为逭死之计耳。今使不死于敌

    而死于法,后惟从敌而已。”宣宗悟,尽释之。哀宗以河南旱,诏遣官理冤狱,

    而不及陕西,云翼言:“天地人通为一体,今人一支受病则四体为之不宁,岂可

    专治受病之处而置其余哉。”朝廷是之。

    司天有以《太乙新历》上进者,尚书省檄云翼参订,摘其不合者二十余条,

    历家称焉。所著文集若干卷,校《大金礼仪》若干卷,《续通鉴》若干卷,《周

    礼辨》一篇,《左氏》、《庄》、《列赋》各一篇,《五星聚井辨》一篇,《县

    象赋》一篇,《勾股机要》、《象数杂说》等著藏于家。

    赵秉文,字周臣,磁州滏阳人也。幼颖悟,读书若夙习。登大定二十五年进

    士第,调安塞簿,以课最迁邯郸令,再迁唐山。丁父忧,用荐者起复南京路转运

    司都勾判官。明昌六年,入为应奉翰林文字,同知制诰。上书论宰相胥持国当罢,

    宗室守贞可大用。章宗召问,言颇差异,于是命知大兴府事内族膏等鞫之。秉文

    初不肯言,诘其仆,历数交游者,秉文乃曰:“初欲上言,尝与修撰王庭筠、御

    史周昂、省令史潘豹、郑赞道、高坦等私议。”庭筠等皆下狱,决罚有差。有司

    论秉文上书狂妄,法当追解,上不欲以言罪人,遂特免焉。当时为之语曰:“古

    有朱云,今有秉文,朱云攀槛,秉文攀人。”士大夫莫不耻之。坐是久废,后起

    为同知岢岚军州事,转北京路转运司支度判官。承安五年冬十月,阴晦连日,宰

    相张万公入对,上顾谓万公曰:“卿言天日晦冥,亦犹人君用人邪正不分,极有

    理。若赵秉文曩以言事降授,闻其人有才藻,工书翰,又且敢言,朕非弃不用,

    以北边军事方兴,姑试之耳。”泰和二年,召为户部主事,迁翰林修撰。十月,

    出为宁边州刺史。三年,改平定州。前政苛于用刑,每闻赦将至,先掊贼死乃拜

    赦,而盗愈繁。秉文为政,一从宽简,旬月盗悉屏迹。岁饥,出禄粟倡豪民以赈,

    全活者甚众。

    大安初,北兵南向,召秉文与待制赵资道论备边策,秉文言:“今我军聚于

    宣德,城小,列营其外,涉暑雨,器械弛败,人且病,俟秋敌至将不利矣。可遣

    临潢一军捣其虚,则山西之围可解,兵法所谓‘出其不意、攻其必救’者也。”

    卫王不能用,其秋宣德果以败闻。寻为兵部郎中,兼翰林修撰,俄转翰林直学士。

    贞祐初,建言时事可行者三:一迁都,二导河,三封建。朝廷略施行之。明

    年,上书愿为国家守残破一州,以宣布朝廷恤民之意,且曰:“陛下勿谓书生不

    知兵,颜真卿、张巡、许远辈以身许国,亦书生也。”又曰:“使臣死而有益于

    国,犹胜坐糜廪禄为无用之人。”上曰:“秉文志固可尚,然方今翰苑尤难其人,

    卿宿儒,当在左右。”不许。四年,拜翰林侍讲学士,言:“宝券滞塞,盖朝廷

    初议更张,市肆已妄传其不用,因之抑遏,渐至废绝。臣愚以为宜立回易务,令

    近上职官通市道者掌之,给以银钞粟麦缣帛之类,权其低昂而出纳。”诏有司议

    行之。

    兴定元年,转侍读学士。拜礼部尚书,兼侍读学士,同修国史,知集贤院事。

    又明年,知贡举,坐取进士卢亚重用韵,削两阶,因请致仕。金自泰和、大安以

    来,科举之文其弊益甚。盖有司惟守格法,所取之文卑陋陈腐,苟合程度而已,

    稍涉奇峭,即遭绌落,于是文风大衰。贞祐初,秉文为省试,得李献能赋,虽格

    律稍疏而词藻颇丽,擢为第一。举人遂大喧噪,诉於台省,以为赵公大坏文格,

    且作诗谤之,久之方息。俄而献能复中宏词,入翰林,而秉文竟以是得罪。

    五年,复为礼部尚书,入谢,上曰:“卿春秋高,以文章故须复用卿。”秉

    文以身受厚恩,无以自效,愿开忠言、广圣虑,每进见从容为上言,人主当俭勤、

    慎兵刑,所以祈天永命者,上嘉纳焉。哀宗即位,再乞致仕,不许。改翰林学士,

    同修国史,兼益政院说书官。以上嗣德在初,当日亲经史以自裨益,进《无逸直

    解》、《贞观政要》、《申鉴》各一通。

    正大九年正月,汴京戒严,上命秉文为赦文,以布宣悔悟哀痛之意。秉文指

    事陈义,辞情俱尽。及兵退,大臣欲称贺,且命为表,秉文曰:“《春秋》‘新

    宫火,三日哭’。今园陵如此,酌之以礼,当慰不当贺。”遂已。时年已老,日

    以时事为忧,虽食息顷不能忘。每闻一事可便民,一士可擢用,大则拜章,小则

    为当路者言,殷勤郑重,不能自已。三月,草《开兴改元诏》,闾巷间皆能传诵,

    洛阳人拜诏毕,举城痛哭,其感人如此。是年五月壬辰,卒,年七十四,积官至

    资善大夫、上护军、天水郡侯。

    正大间,同杨云翼作《龟鉴万年录》上之。又因进讲,与云翼共集自古治术,

    号《君臣政要》为一编以进焉。秉文自幼至老未尝一日废书,著《易丛说》十卷,

    《中庸说》一卷,《扬子发微》一卷,《太玄笺赞》六卷,《文中子类说》一卷,

    《南华略释》一卷,《列子补注》一卷,删集《论语》、《孟子解》各一十卷,

    《资暇录》一十五卷,所著文章号《滏水集》者三十卷。

    秉文之文长于辨析,极所欲言而止,不以绳墨自拘。七言长诗笔势纵放,不

    拘一律,律诗壮丽,小诗精绝,多以近体为之,至五言古诗则沉郁顿挫。字画则

    草书尤遒劲。朝使至自河、湟者,多言夏人问秉文及王庭筠起居状,其为四方所

    重如此。

    为人至诚乐易,与人交不立崖岸,未尝以大名自居。仕五朝,官六卿,自奉

    养如寒士。杨云翼尝与秉文代掌文柄,时人号“杨赵”。然晚年颇以禅语自污,

    人亦以为秉文之恨云。

    赞曰:杨云翼、赵秉文,金士巨擘,其文墨论议以及政事皆有足传。云翼谏

    伐宋一疏,宣宗虽不见听,此心何愧景略。庭筠之累,秉文所为,兹事大愧高允。

    韩玉,字温甫,其先相人,曾祖锡仕金,以济南尹致仕。玉明昌五年经义、

    辞赋两科进士,入翰林为应奉。应制一日百篇,文不加点。又作《元勋传》,称

    旨,章宗叹曰:“勋臣何幸,得此家作传耶!”泰和中,建言开通州潞水漕渠,

    船运至都。升两阶,授同知陕西东路转运使事。

    大安三年,都城受围。夏人连陷邠、泾,陕西安抚司檄玉以凤翔总管判官为

    都统府募军,旬日得万人,与夏人战,败之,获牛马千余。时夏兵五万方围平凉,

    又战于北原,夏人疑大军至,是夜解去。当路者忌其功,驿奏玉与夏寇有谋,朝

    廷疑之,使使者授玉河平军节度副使,且觇其军。先是,华州李公直以都城隔绝,

    谋举兵入援,而玉恃其军为可用,亦欲为勤王之举,乃传檄州郡云:“事推其本,

    祸有所基,始自贼臣贪容奸赂,继缘二帅贪固威权。”又云:“裹粮坐费,尽膏

    血于生民。弃甲复来,竭资储于国计。要权力而望形势,连岁月而守妻孥。”又

    云:“人谁无死,有臣子之当然。事至于今,忍君亲之弗顾。而谓百年身后,虚

    名一听史臣。只如今日目前,何颜以居人世。”公直一军行有日矣,将有违约、

    国朝人有不从者,辄以军法从事。京兆统军便谓公直据华州反,遣都统杨珪袭取

    之,遂置极刑。公直曾为书约玉,玉不预知,其书乃为安抚所得。及使者觇玉军,

    且疑预公直之谋,即实其罪。玉道出华州,被囚,死于郡学。临终书二诗壁间,

    士论冤之。

    子不疑,字居之。以父死非罪,誓不禄仕。藏其父临终时手书云:“此去冥

    路,吾心皓然,刚直之气,必不下沉。儿可无虑。世乱时艰,努力自护,幽明虽

    异,宁不见尔。”读者恻然。

    冯璧,字叔献,真定县人。幼颖悟不凡,弱冠补太学生。承安二年经义进士,

    制策复优等,调莒州军事判官,宰相奏留校秘书。未几,调辽滨主簿。县有和籴

    粟未给价者余十万斛,散贮民居,以富人掌之,有腐败则责偿于民,民殊苦之。

    璧白漕司,即日罢之,民大悦。

    泰和四年,调鄜州录事。明年,伐蜀,行部檄充军前检察,帅府以书檄委之。

    章宗欲招降吴曦,诏先以文告晓之,然后用兵。蜀人守散关不下,金兵杀获甚众,

    璧言:“彼军拒守而并祸其民,无乃与诏旨相戾乎?”主帅憾之,以璧招两当溃

    卒,璧即日率风州已降官属淡刚、李果偕行。道逢军士所得子女金帛牛马皆夺付

    刚,使归其家,军士则以违制决遣之。比到两当,军民三万余众鼓舞迎劳,璧以

    朝旨慰遣之。及还,主帅嘉其能,奏迁一官。五年,自东阿丞召补尚书省令史,

    用宗室承晖荐授应奉翰林文字,兼韩王府记室参军。俄转太学博士。至宁初,忽

    沙虎弑逆,遂去官。

    宣宗南迁,璧时避兵东方,由单父渡河诣汴梁,时相奏复前职。贞祐三年,

    迁翰林修撰。时山东、河朔军六十余万口,仰给县官,率不逞辈窜名其间。诏璧

    摄监察御史,汰逐之。总领撒合问冒券四百余口,劾案以闻,诏杖杀之,故所至

    争自首,减几及于半。复进一官。初,监察御史本温被命汰宗室从坦军于孟州,

    军士欲谋变,本温惧不知所为。寻有旨,北军沈思忠以下四将屯卫州,余众果叛

    入太行。于是,密院奏以璧代本温竟其事。璧驰至卫,召四将喻以上意。思忠等

    挟叛者请还奏之,璧责以大义,将士惭服,不日就汰者三千人。

    六月,改大理丞,与台官行关中,劾奏奸脏之尤者商州防御使宗室重福等十

    数人,自是权贵侧目。

    兴定四年,以宋人拒使者于淮上,遣兵南伐,诏京东总帅纥石烈牙吾塔攻盱

    眙,牙吾塔不从命,乃率精骑由滁州略宣化,纵兵大掠。故兵所至原野萧条,绝

    无所资,宋人坚壁不战,乃无功而归。行省奏牙吾塔故违节制,诏璧佩金符鞫之。

    璧驰入牙吾塔军,夺其金符,易以他帅摄。牙吾塔入狱,兵士哗噪,以吾帅无罪

    为言,璧怒责牙吾塔曰:“元帅欲以兵抗制使耶?待罪之礼恐不如此,使者还奏,

    狱能竟乎。”牙吾塔伏地请死,璧曰:“兵法,进退自专,有失机会以致覆败者

    斩。”即拟以闻,时议壮之。

    十月,改礼部员外郎,权右司谏、治书侍御史。诏问时务所当先者,璧上六

    事,大略言减冗食,备选锋,缓疑似以慎刑,择公廉以检吏,屯戍革朘削之弊,

    权贵严请托之科。又条自治之策四,谓别贤佞,信赏罚,听览以通下情,贬损以

    谨天戒。诏以东方饥馑,盗贼并起,以御史中丞完颜伯嘉为宣慰使,监察御史道

    远从行。道远发永城令簿奸赃,伯嘉与令有违,付令有司,释簿不问,燕语之际,

    又许参佐克忠等台职。璧皆劾之,伯嘉竟得罪去。

    初,谍者告归德行枢密院言,河朔叛军有窃谋南渡者,行院事胡土门、都水

    监使毛花辇易其人,不为备。一日,红衲数百联筏南渡,残下邑而去。命璧鞫之。

    璧以二将托疾营私,闻寇弛备,且来不战、去不追,在法皆当斩。或以为言:

    “二将皆宠臣,而都水者赀累巨万,若求援禁近,必从轻典。君徒结怨权贵,果

    何益耶?”璧叹曰:“睢阳行阙,东藩重兵所宿,门廷之寇且不能御,有大于此

    者,复何望乎!”即具所拟闻。

    四年,迁刑部郎中。关中旱,诏璧与吏部侍郎畏忻审理冤狱。时河中帅阿虎

    带及僚属十数人皆以弃城罪当死,系同州狱待报。同州官僚承望风旨,问璧何以

    处之,璧曰:“河中今日重地,朝议拟为驻跸之所,若失此则河南、陕西有唇亡

    之忧。以彼宗室勋贵故使镇之,平居无事竭民膏血为浚筑计,一旦有警乃遽焚荡

    而去,此而不诛,三尺法无用矣。”竟以无冤上之。

    冬十月,出为归德治中。未几,改同知保静军节度使。又改同知集庆军节度

    使,到官即上章乞骸骨,进一官致仕。正大九年,河南破,北归,又数年卒,年

    七十有九。

    李献甫,字钦用,献能从弟也。博通书传,尤精《左氏》及地理学。为人有

    干局,心所到则绝人远甚,故时人称其精神满腹。兴定五年登进士第,历咸阳簿,

    辟行台令史。正大初,夏使来请和,朝廷以翰林待制冯延登往议,时献甫为书表

    官,从行。夏使有口辩,延登不能折,往复数日不定,至以岁币为言,献甫不能

    平,从旁进曰:“夏国与我和好百年,今虽易君臣之名为兄弟之国,使兄输币,

    宁有据耶?”使者曰:“兄弟且不论。宋岁输吾国币二十五万疋,典故具在,君

    独不知耶?金朝必欲修旧好,非此例不可。”献甫作色曰:“使者尚忍言耶?宋

    以岁币饵君家而赐之姓,岸然以君父自居,夏国君臣无一悟者,诚谓使者当以为

    讳,乃今公言之。使者果能主此议,以从赐姓之例,弊邑虽岁捐五十万,献甫请

    以身任之。”夏使语塞,和议乃定。后朝廷录其功,授庆阳总帅府经历官。寻辟

    长安令。京兆行台所在,供亿甚繁,献甫处之常若有余,县民赖之以安。入为尚

    书省令史。天兴元年,充行六部员外郎,守备之策时相倚任之。以功迁镇南军节

    度副使,兼右警巡使,死于蔡州之难,年四十。

    所著文章号《天倪集》,留汴京。献甫死,其家亦破,同年华阴王元礼购得

    之,传于世。

    雷渊,字希颜,一字季默,应州浑源人。父思,名进士,仕至同知北京转运

    使,注《易》行于世。渊庶出,年最幼,诸兄不齿。父殁,不能安于家,乃发愤

    入太学。衣弊履穿,坐榻无席,自以跣露,恒兀坐读书,不迎送宾客,人皆以为

    倨。其友商衡每为辩之,且周恤焉。后从李之纯游,遂知名。登至宁元年词赋进

    士甲科,调泾州录事,坐高庭玉狱,几死。后改东平,河朔重兵所在,骄将悍卒

    倚外敌为重,自行台以下皆摩抚之,渊出入军中,偃然不为屈。不数月,闾巷间

    多画渊像,虽大将不敢以新进书生遇之。寻迁东阿令,转徐州观察判官。兴定末,

    召为英王府文学兼记室参军,转应奉翰林文字。拜监察御史,言五事称旨,又弹

    劾不避权贵,出巡郡邑所至有威誉,奸豪不法者立箠杀之。至蔡州,杖杀五百人,

    时号曰“雷半千”。坐此为人所讼,罢去。久之,用宰相侯挚荐,起为太学博士、

    南京转运司户籍判官,迁翰林修撰。一夕暴卒,年四十八。

    正大庚寅倒回谷之役,渊尝上书破朝臣孤注之论,引援深切,灼然易见,主

    兵者沮之,策竟不行。为人躯干雄伟,髯张口哆,颜渥丹,眼如望洋,遇不平则

    疾恶之气见于颜间,或嚼齿大骂不休,虽痛自惩创,然亦不能变也。为文章诗喜

    新奇。善结交,凡当涂贵要与布衣名士无不往来。居京师,宾客踵门未尝去舍,

    家无余赀,及待宾客甚丰腆。莅官喜立名,初登第摄遂平县事,年少气税,击豪

    右,发奸伏,一邑大震,称为神明。尝擅笞州魁吏,州檄召之不应,罢去。后凡

    居一职辄震耀,亦坐此不达。

    程震,字威卿,东胜人。与其兄鼎俱擢第。震入仕有能声。兴定初,诏百官

    举县令,震得陈留,治为河南第一,召拜监察御史,弹劾无所挠。时皇子荆王为

    宰相,家僮辈席势侵民,震以法劾之,奏曰:“荆王以陛下之子,任天下之重。

    不能上赞君父,同济艰难。顾乃专恃权势,蔑弃典礼,开纳货赂,进退官吏。纵

    令奴隶侵渔细民,名为和市,其实胁取。诸所不法不可枚举。陛下不能正家,而

    欲正天下,难矣。”于是,上责荆王,出内府银以偿物直,杖大奴尤不法者数人。

    未几,坐为故吏所讼,罢官。岁余。呕血卒。

    震为人刚直有材干,忘身徇国,不少私与。及为御史,台纲大振,以故小人

    侧目者众,不能久留于朝,士论惜之。

    赞曰:韩玉、冯璧、李献甫、雷渊,皆金季豪杰之士也。邠、泾之变,玉募

    兵旬日而得万人。牙吾塔之凶暴,璧以王度绳之,卒不敢动。夏人援宋例以邀岁

    币,献甫以宋赐夏姓一事折之,夏使语塞而和议定。渊为御史,权贵敛避,古之

    国士何加焉。玉以疑见冤,璧、渊疾恶太甚,议者以酷讥之,瑕岂可以掩瑜哉。

    程震劾荆抵罪,比踪冯、雷,然亦以群小龃龉而死,直士之不容于世也久矣。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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